「下雪打伞」这个微博的粉丝,竟然已经有十多万了,正儿八经关注的人就边斜一个。原本发布的微博数是「0」,现在忽然变成了「1」。
内容特别简单。
文字是微博自动生成的「分享图片」,下面就是具体图片。
边斜把图片加载出来一看,顿时就楞住了。
全是文字。
全是诉讼记录。
时间跨度从2000年一直到去年,审理法院的所在地则遍布世界各地,英美俄日法德意奥……
每一起诉讼都是文物返还。
条目下标明了每一案代理律师的名姓,幷且备注了每一案最终的审判结果。
大部分都是输的。
每一件输的案子后面都附带当地法院做出判决的主要理由。
密密麻麻,一张长图。
代理律师那一栏出现得最多的名字就是「詹培恒」,然而后面频繁出现的鲜红色的「败诉」两个字,却又如重重的铁锤敲在人心上。
边斜一下就想到了那天喝酒的时候。
沉默不语的程白,红了眼眶的詹培恒……
想要转发的心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
明明还没发生什么呢。
他犹豫了很久,手指最终还是从「转发」两个字上移开,只悄悄地点了个「赞」出去。
然后,超话炸了。
会议室里程白跟詹培恒最后讨论了一下辩诉状的要点,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就对詹培恒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晚上约了尚菲吃饭,她听说您最近跟我一起做案子,吵着要见你呢。詹律一起去吗?」
「改天吧。」程白这几位好友,詹培恒是认识的,当下难得轻松地笑起来,道,「今天开开放学早,我回去陪她们吃饭。」
这当然不好硬约了。
程白想起来,把先前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詹培恒,道:「以前去迪士尼的时候买的小礼物,正好送给小姑娘,我记得开开喜欢这个。」
詹培恒接过来望着她,心里面有些难受,只想起这些年来都在外面跑,根本没时间陪开开去她喜欢的迪士尼,每回都是妈妈带着去。
他接过礼物,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程白只朝他笑:「詹律也别想太多,现在不就有时间陪开开了吗?她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呢。」
「你是真会安慰人。」
詹培恒多少有些无奈,但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微微垂了眼眸,唇畔的弧度格外温和,跟她一道向会议室外面走。
「不过感觉你回上海之后反而比以前在北京开心一些,就是当初跟方让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没见过你总是跟现在一样高兴。」
程白顿时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詹培恒会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然后便想起了当初在乘方的时候。
那时候的乘方如日中天,堪称律界「梦之所」。
可惜都是过去了。
她眸底的笑意变得淡了些,只道:「现在不是过渡阶段无所事事吗?闲的时候心情自然好。」
詹培恒看着她笑笑,却不说什么了,只拎着自己的文件包跟她告了别。
程白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向办公室走去。
路过边斜的座位时,便十分熟练地用手指轻轻叩了叩边斜桌角,道:「我晚上有约,一会儿就走,你今天提前吧。」
猝不及防……
边斜两三个月没发一条微博了,这会儿正在看程白那第一条微博下面的评论,骤然被她一敲桌,吓得差点把手机掉下去。
但转头看过去时程白已经进了办公室。
这个点叫自己,还能是干什么?
养猪……
啊不,称体重呗!
足足过了有两分钟,他才磨蹭进去,把早上放进柜子里的体重秤拿了出来,平放在地上。
程白收拾着案卷资料,头也不抬地问他:「磨蹭这么久才进来,刚才喝了几杯水?」
边斜身体顿时一阵僵硬,想起这些天来围绕着称体重这件事跟程白发生的种种「斗法」。
第一天正常,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他在大衣兜里揣了两盒牛奶,被程白掏了出来;
第三天,他穿了一身厚衣服,把自己裹成了熊,程白就一个字,「脱」;
第四天,他咕嘟嘟喝了两瓶水,但程白经过他座位时看见那两只空瓶,楞是过了两个小时才让他上秤;
……
一场低配版猫鼠游戏啊。
爲了让自己的体重看上去在涨,避免被程白开除,他简直是费尽心机,绞尽脑汁,想办法想到头秃!
「我今天真的没有喝。」边斜爲自己辩解起来,「你想也知道啊,今天你提前了一个小时,我又不知道你会提前,去茶水间倒水来喝怎么着也要三五分钟吧?程律,这几天被你一通搞,我早就老实了。你看今天,衣服没多穿,兜里连手机都没有。我冤枉啊我!」
「成,那你上秤。」
程白心说逮了他那么多回,再狡猾的狐狸也该收敛了,又打量他一圈,的确没看出来什么异样,就让他站到了秤上。
昨天65.4kg。
今天站上去后一看,65.8kg。
这不科学。
边斜这183的身高和130的体重这些天下来基本是雷打不动,好像吃多吃少都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
就算要涨也不至於这么快吧。
先前才打消下去的怀疑又冒了上来,程白穿上外套,踩着高跟鞋,站到了边斜的面前,抬头望着他:「我怎么就这么不信你呢……」
「我都说了我最近作息规律,三餐正常,偶尔还吃顿夜宵。」边斜站在体重秤上,将自己的双手张开,一副坦荡的表情,「人跟人之间总要有点信任吧?我现在随便你脱随便你摸,今天反正真的没有做任何手脚!我拿我顶级作家的信誉保证!」
程白凝视了他半晌,忽然问:「你今天看上去好像要比昨天高一点?」
边斜表情顿时一滞,眼珠转了转,道:「我现在站在体重秤上,再加上本来就比你高一大截,你看着我比昨天高也正常。」
「呵呵。」程白扯了扯嘴角,冷酷无情地下了命令,「脱鞋。」
「哎,大冬天干什么叫人脱鞋啊!」边斜还试图负隅顽抗,「我最近吃得好睡得好,你还不兴人家继续长身体啊!」
程白无动於衷:「脱鞋。」
边斜依旧不愿屈服,拼死自黑:「其实我有脚气……」
「脱鞋。」
第三遍。
程白的面上挂了微笑,目光平静极了。
这明摆着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边斜背后汗毛都差点竪起来。
他先前狡辩瞎扯的气焰立刻就弱了下去,嘀咕了一声「脱就脱」,然后弯下腰来,把鞋脱了。
菲拉格慕的皮鞋,稍显休闲的款。
程白垂眸看下去。
左右两只鞋里,一边垫了一根金条,长方形,上头标注,24k,200克。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边斜抬头看着天花板。
程白「啧」了一声,就问他:「你不嫌硌得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