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切报告、检测、事后场景重现，都证明你的应对没有问题，我也不相信。」校长头上慢悠悠的冒出了个耳朵，轻轻扑闪着：「现在我只要你这么做的原因。」

原因，还需要什么原因呢？戈言笑了笑：「您已经给我们定了罪，却还想要一份无罪辩护吗？」

「我对你很失望。」校长似乎确认了对方的坚决态度，他不再多说什么，朝着白大褂密集包围的地方前进，与戈言抆肩而过。

戈言在他身后轻轻笑了笑，失去了重新返回实验室的心情，他在走廊上停顿了几秒，摸了摸口袋，看了眼墙上的「禁止抽烟」标志，笑了笑，朝走廊外走去。

实验室内的紧张仍在继续，他们关切的注意着谢依云的情况，在不同的仪器上得出不同的数据，时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和议论声。

戈言的脚步渐行渐远，一直消失在走廊尽头。

「戈老师……」全身心专注着谢依云的情况，再加上实验室的隔音效果太好，杜宇飞压根没意识到戈言出去了，他想起了什么转头想跟戈言分析下，一扭头却看到了高大的校长。

他站在人群外，注视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谢依云，不复以往笑眯眯的模样，平静而又深邃，让杜宇飞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唯恐打扰到校长。

但校长已然注意到了他的注视，他转头看向杜宇飞，坚硬的盔甲中渗出温和：「怎么了？」

不知道爲什么这个状态的校长，让杜宇飞有些紧张，他张了张口，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有些疑惑：「戈老师呢？」

「他有事。」校长简单的回答了他。

「啊……」杜宇飞看了眼谢依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会让戈言这么急匆匆的离开：「我有些事情想问戈老师，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处理完了他的事情吧。」校长重新将目光投向杜宇飞，语调慢吞吞的：「你有什么事想问？」

校长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让杜宇飞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把话说出口。他就好像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危险物品，而他不知道哪句话会在下一秒点燃引綫。

校长没听见他的回复，将停顿在谢依云身上的目光挪到了杜宇飞身上，平静的注视着他。

被盯的有些紧张的杜宇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些拟兽爲什么会在兽化后还拥有理智？那些引导者是怎么做到让他们保存理智的？他们好像跟正常的拟兽和引导者不一样？」

校长眉梢慢慢挑了起来，他沉默了几秒，将视綫投向忙碌着的袁老，没得到回应，又示意了下杜宇飞跟他来。

「我们去问问知道答案的人。」他朝走廊上走去。

杜宇飞没动，他瞄了眼谢依云，虽然他很想知道答案，但这种冲动远远没达到能让他离开云云的程度，虽然他确定云云没有生命危险，那个稳定的锚点依旧稳固，像是在说明谢依云此刻的状态般。

但他仍想留在这里，等着云云醒来，让她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这样云云就不会害怕了吧。杜宇飞这样想着，脚下一步都没动。

校长朝门外走了几步，察觉到他没有动作，又转身看杜宇飞，流露出征询的疑问。

杜宇飞的目光朝谢依云处飘了下，什么的没说，但又把什么都说了。

校长转回头，自顾自的朝着走廊外走去。

「报告出来了吗？」戈言推开远比实验室更忙碌的房间，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去键盘敲击声外，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明明室内有那么多人，却连一句对话声都没有。

戈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忙碌的众人朝他看了眼，又收回了目光。

「督查，问题有点严重。」杜奇拿着报告走上前，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在戈言面前，仍是规规矩矩的模样，他将初步报告递给戈言，神情凝重：「还是初版，剩下的还要进一步询问和调查。」

戈言接过报告，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眉梢彻底锁死了：「研究所那边没分析出来他们服用了什么试剂？」

「他们还在分析……」杜奇跟着他走到审讯玻璃后，单向镜的审讯玻璃，清晰的倒映出审讯室内正在发生的一切，沉默不语的引导者，反复提问的审讯人员，将里面一筹莫展的场景展示的清清楚楚。

「因爲袁老的注意力集中在谢依云身上，暂时没空去关注那些拟兽，所以进度有些缓慢。」杜奇生怕这位下一秒就暴怒，忙将进度缓慢的原因娓娓道来。

戈言放下报告看了眼他：「他们是没了袁老就没任何用处了是吧？」

看来他的心情比他想的更糟糕，杜奇生出认知，也不敢发反驳，只是连连点头，表示：您说的都对！

戈言看了眼他那副模样，收回目光，将视綫落到了审讯室里：「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没开过口。」

「其他人呢？」

「都没有开过口。」杜奇忙道：「他们的意念十分坚定，对各种问题都无动於衷……」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督查，你有没有觉得这跟之前的几起案子有些相似？」

戈言朝他投去目光。

不敢卖关子的杜奇忙道：「之前那几起引导者恶意引导拟兽，甚至导致拟兽兽化的案件……」

他咽了口口水：「虽然看似没有联系，但那些引导者却神出鬼没到至今未被逮捕归案，可见其身后牵扯的犯罪团伙的谨慎。」

戈言眉梢松开几许，重新看向审讯室，审讯室内灯光昏暗，再加上审讯人员的疾声厉语，足以营造出极爲强大的压力，一般人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无动於衷，但对面的引导者在这种环境下却神情平静的像是在面对清风拂过一般。

「之前我们对这几起案子的判断是有大型犯罪集团参与其中，但现在换个方向想，那些引导者恶意引导拟兽的案件大多是在他们毕业没多久之后，通过了学校的各项测试，基本都属对社会无危害的稳定因素，却爲什么会在短短几年内就突然变成手段残忍恶劣的犯罪分子呢？」

「就好像爲什么这些引导者能做到完全不开口的程度，这两者都有一个相似点……」杜奇兴奋道：「他们都怀有一种坚定的信念，这种信念甚至足以改变长久以来的认知，让他们突然做出以往不会做的行爲。」

戈言轻轻敲了敲单面镜，看了他一眼：「很有道理。」还不等杜奇喜笑顔开，他又淡淡的加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写份报告给我。」

杜奇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好的，督查。」

他说完之后，才小心的瞥着戈言的表情道：「督查，你是不是有什么……」

「他们体内的药剂残留很重要，去催研究所加快分析。」

杜奇被戈言轻飘飘的看了眼，哪还敢多问，忙不迭的朝门口走去，连声道：「好的，我去……诶？钱老？」

一开门撞到了默不作声的钱元忠，杜奇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往戈言身上看了眼，在奇异的气氛里，忙不迭的让开路，朝门外走去。

「钱老好。」之前闷不做声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的人倒全反应了过来，一个接一个的跟钱元忠打招呼。

钱元忠走到戈言身边，盯着审讯室看了几秒，才转头看向戈言。

「他们嗑.药了？」

「提取的成分还在分析，目前还没有确定药物成分。」

「效果是什么？」

「还需要进一步通过检测来确定，但是根据对方的行爲分析，极有可能是对方研究出了压制拟兽兽性或者说提高同调度的办法……」

戈言注视着引导者漠然的表情：「他们藏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多年，终於舍得出现了，老师，这一次他们不会轻易就此罢休。」

「看来他们也看上了谢依云。」校长将目光落到戈言身上：「你这边没有问题？」

「保护的力度会加大，她的安全问题不容有失。」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校长说完后，停顿了几秒，才再度开口道：「还有，是我刚才……」

戈言笑了起来，他打断了校长的话：「我了解您，您的担忧是正常的，毕竟……」他看向校长：「我素来是这样的。」

校长神情有些复杂，头顶的耳朵慢悠悠的动啊动，似乎是在告知旁人他的纠结。

「您会这样想，不是您的错。」戈言见好就收，转开了话题：「确实是我的问题，如果我再注意一点的话，也不至於一头撞进了他们的陷阱里。」

校长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没有永远游走在中间，又不会失手的人，你再这样下去，谁也不会信任你。」

「你该做出选择了。」校长幷不是来逼迫他选择站队的，只是……他确实在徘徊了太久。

「犹豫只会招致杀机，果断才能赢得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