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传说中,突厥人是狼的后代。
相传,在距今N多年前的西北大草原上,生活着一个游牧民族部落。当时,各草原部落之间经常爆发战争。有一次,这个部落在一场战争中被其他部落所灭,男女老少被屠杀殆尽,只剩下一个小男孩,被砍断双脚,扔在草泽中。当这个小男孩奄奄一息的时候,一只母狼忽然来到他的身边。奇怪的是,母狼并没有吃他,而是嗅一嗅之后就跑开了。过了一会儿,母狼不知从哪里衔来了一块肉,扔在了小男孩的身边。快要饿死的小男孩抓起那块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从这天起,母狼每天都会衔一块肉回来喂小男孩。慢慢地,小男孩长大了,并且和母狼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在母狼的多年养育之下,男孩终於长大成人,变成了青年,而他身上也分明带有了几分狼性。有一天,青年和母狼发生了关系,母狼也很快就有了身孕。不久,其他部落得知当年那个断足的小男孩没死,便发兵前来追杀。母狼驮起青年,一路向西狂奔,逃到了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东南)西北的大山中,躲进了一个洞穴。就在这个洞穴里,母狼产下了十个男婴。后来,这十个男婴各自长大,各有姓氏,并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其中一个姓阿史那,最为贤能,被推为君长,从此建立了自己的部落。
这个“人狼情未了”的故事,就是突厥的起源,而阿史那部落的旗帜,赫然就是一面绣着狼头的大纛!
北魏太武帝时,阿史那部落逐渐繁兴,便走出大山,归附柔然,定居於金山(今阿尔泰山)南麓,专门从事冶铁工作,为柔然锻造武器。因金山状似兜鍪(dou mou,头盔),民间又习惯称兜鍪为“突厥”,从此,阿史那部落便以突厥为号。
北魏末年,突厥逐渐强大,第一任可汗伊利兴兵攻击铁勒(匈奴后裔),对其实施了毁灭性打击,收降五万余家,其后又率部进攻柔然,大获全胜。伊利死后,第二任可汗又屡次击破柔然,至第三任木杆可汗时,终於将一度强大的柔然消灭,此后大举扩张,相继降服北方各族,最终称雄漠北,并将战争的矛头指向了中原。
木杆可汗在位二十年而卒,其弟继任为第四任佗钵可汗。因领土急剧扩张,为便於管辖,佗钵可汗自为总可汗,然后将辖境一分为二,以儿子摄图为东面可汗,以侄子为西面可汗。当时,北魏已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不久又演变为北齐和北周,二者一直互相攻伐,而突厥势力则如日中天,不但疆域辽阔,而且兵强马壮。史称,“佗钵控弦数十万,中国惮之,周、齐争结姻好,倾府藏以事之。”故而佗钵可汗日益骄狂,常对左右说:“我在南两儿常孝顺,何患贫也!”突厥的传位制度,一直是兄终弟及。佗钵临终前,感念其兄木杆可汗传位於他的恩情,便命其子庵罗不得争位,应让木杆长子大逻便即位。可是,佗钵死后,其子东面可汗摄图却力挺兄弟庵罗,不让大逻便继任。因摄图向来骁勇善战,在族人中威望很高,所以众人不敢违背,只好立庵罗为可汗。大逻便不服,频频向庵罗叫嚣。庵罗自感能力不足,怕制不住大逻便,引发内乱,遂将汗位让给兄弟摄图。摄图当仁不让,旋即继位为第五任可汗,史称沙钵略,牙帐设在都斤山(今蒙古杭爱山)。随后,沙钵略把庵罗迁往独洛水(今蒙古土拉河),以他为第二可汗。
大逻便见摄图夺了汗位,便转而跟他叫板,说:“我和你都是可汗之子,各承父业,可你今天贵为可汗,我却什么都没有,这算哪门子事儿?!”沙钵略初登汗位,权力并不稳固,当然不希望激化矛盾,於是作出让步,立大逻便为阿波可汗,让他仍旧统领原有部众,势力范围大致在都斤山和金山之间。
至此,突厥的汗位之争虽然以和平方式解决,但可汗之位却一分为三,显然不利於其内部的长期稳定;加上当初佗钵所设立的西面达头可汗,此时的突厥相当於有了四个可汗,也就等於有了四股各自独立、相互博弈的势力。尽管沙钵略雄踞北方,领土最广,兵力最强,威望最高,但他上位前后发生的这一切,已经为突厥日后的斗争和分裂埋下了伏笔。
差不多在沙钵略上位之际,杨坚也已颠覆北周,建立了隋朝。开国后,他一改此前北周、北齐对待突厥的卑躬屈膝之态,对突厥很冷淡,令沙钵略极为恼怒。同时,沙钵略的妻子又是北周的千金公主,她对颠覆北周并屠杀宇文宗室的杨坚更是恨之入骨,遂日夜向沙钵略吹枕头风,要求他为北周复仇,消灭杨坚。沙钵略气不打一处来,终於在隋开皇元年(公元581年)年底大举发兵,入侵隋朝。
杨坚立即下诏,一边命人巩固边防,修缮长城,一边派遣精兵数万,由阴寿和虞庆则率领,分别进驻幽州和并州严阵以待。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杨坚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来自突厥的密信。看完这封信,原本忧心忡忡的杨坚顿时转忧为喜,战胜突厥的信心大增。
写这封密信的人,名叫长孙晟。如果有人觉得这个名字不太熟的话,那么只要提起他的一儿一女,相信所有人都不会陌生:他的儿子,就是日后大唐帝国的开国元勳、一代权相长孙无忌;而他的女儿,就是李世民之妻、历史上以贤良淑德着称的文德皇后长孙氏。
长孙晟,祖上是北魏显宦,从小机敏过人,精於骑射。十八岁时,长孙晟进入北周宫廷,担任禁军低级军官。由於禁军中高手如云,所以长孙晟在宫中当值几年,一直默默无闻,很少有人认识他。有一天,他和一群官兵在校场上操练,杨坚偶然目睹,便找他谈话,之后大为赏识,拉着他的手对左右说:“长孙郎武艺超群,适才一席话,又多有过人智略,假以时日,此子必为名将!”从此,长孙晟便在北周朝野声名鹊起了。
宣帝年间,当时还只是突厥东面可汗的摄图(即后来的沙钵略)请婚於北周,周室以赵王宇文招之女千金公主嫁之。长孙晟担任和亲副使,护送公主抵达摄图王庭。当时,北周与突厥往来频繁,摄图见过的北周使臣不下数十个,从不把谁放在眼里,惟独一见长孙晟,便异常敬重,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其原因,当然不是长孙晟给他送来了美女,而是因为长孙晟那一手漂亮的骑射功夫。
此后,摄图便把长孙晟留了下来,经常让他陪自己打猎。有一次,两人并辔奔驰在猎场上,忽见上空有两只雕在争抢一块肉,摄图当即递给长孙晟两支箭,让他把两只雕分别射下来。长孙晟搭上一支箭,却不急於射出,而是静静地看着那两只雕,直到它们抢着抢着纠缠到一块,他才嗖地一箭射出。结果,应声掉下的不是一只雕,而是被一箭贯穿的两只!
当长孙晟把剩下的那支箭还给摄图时,摄图才知道,原来“一箭双雕”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摄图大喜,当场命部落的所有贵族子弟都跟长孙晟拜师学艺。在向长孙晟学艺的人中,有一个叫处罗侯,是摄图的弟弟,因深得众心而遭摄图猜忌,惧不自安,便私下与长孙晟结深交,最后还与他达成了一个生死同盟的协定。
长孙晟被摄图强行留在突厥,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很不爽的,所以,能够结交处罗侯这样一个有实力的盟友,对他来讲当然不是什么坏事。随后的日子,长孙晟经常跟处罗侯四处游猎,趁机暗中观察各地的山川形势,默记突厥各部的兵力部署和战斗力强弱,以备日后派上用场。
开皇元年,沙钵略大举入侵隋朝,长孙晟掌握的军事情报终於有了用武之地。他立刻给杨坚写了一封密信,对突厥的内部形势作了一番透彻的分析。他说:“突厥兵力强盛,但内部矛盾丛生,如果我们发兵征讨,他们必定一致对外,所以不宜强力征讨,而应用计离间。如今,突厥西面的达头可汗虽然位在沙钵略之下,但兵力强大,名义上是沙钵略的部属,实则心怀异志,若怂恿达头夺位,必能令其自相残杀。还有,沙钵略的弟弟处罗侯,势力虽弱,但为人奸险,善於笼络人心,颇受沙钵略猜忌,故而疑惧不安,尽管表面上不敢跟沙钵略叫板,可内心极为不服,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因素。此外,沙钵略的堂兄弟阿波可汗,目前虽受制於沙钵略,但其人首鼠两端,谁强大就投靠谁,纯属没有立场的墙头草,也可加以充分利用。”分析完突厥内部的博弈形势后,长孙晟提出了八个字的对突战略:远交近攻,离强合弱。具体的做法是:派遣密使,分别与达头可汗和阿波可汗联络,让他们联手对抗沙钵略,迫使其分兵抵御西面之敌;然后再扶植处罗侯,让他与奚、霫、契丹等部族联兵,在东面牵制沙钵略。若依此计而行,长孙晟最后得出结论说,突厥必将“首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承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矣。”(《隋书·长孙晟传》)杨坚见信大悦,立刻派人暗中传召长孙晟回国。
长孙晟入朝后,当面向杨坚汇报,“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令杨坚惊叹不已,遂全盘采纳他的对突战略。
随后,杨坚立即行动,命大臣元晖秘密前往伊吾(今新疆哈密市),会见达头可汗,表明隋朝将全力支持他,同时还赐给他一面狼头大纛。达头大喜,当即遣使觐见杨坚。杨坚对达头使节礼数甚周,甚至将其座次安排在沙钵略使节之上。与此同时,杨坚又任命长孙晟为车骑将军,让他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前往东北地区收买奚、霫、契丹等部族,然后又命他们派出代表,与长孙晟一道秘密潜入处罗侯辖地,与其缔结同盟关系,并要求这支整合起来的势力必须全体效忠隋朝,而隋朝也承诺作为他们的坚强后盾。
这一系列计谋的成功实施,使得突厥内部的矛盾和分裂不断加深。“反间既行,果相猜贰”。隋朝未动一兵一卒,便已极大地削弱了突厥的整体实力。随后的日子,长孙晟这个“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对突战略,就像插在沙钵略背上的一把刀一样,令他痛不欲生却又无计可施。